作者有話要說： 小夥伴們，可以對我說句話麽……讓我知道你們在TAT

卷雲臺位於前山主峰之上，整個峰頭被橫面削去，露出一個極大的平臺。四方坐鎮瓊華四仙獸，分別為開明獸，陸吾，離朱，英招。

當年，瓊華與妖界在卷雲臺上一戰，雙方皆是損傷無數。這裏幾見荒蕪，猶能看到當年留下的斑斑血跡——可見戰況慘烈。

眾人落地，各自歸位。參加試煉的弟子出列，在卷雲臺中間集合。夙瑤威嚴的聲音隨風傳開：“爾等已在我瓊華修行有一段時日了。好壞如何，今日便可知曉。獲勝者皆可成為入室弟子，拜與長老門下。開始吧。”

正法長老玄輔上前，立指默念，強光一閃，臺上眾人皆不見蹤影。隨後，玄煜袍袖一展，卷雲臺上方漸漸出現幻影。不見的弟子正在一片森林的邊緣，尚在迷茫困惑之中。

“顯影……”雲舒擡頭看著上方，喃喃自語。玄煜點點頭，對雲舒的判斷的表示肯定。

“維持這個陣法極耗元神，師兄你撐的住麽？”雲舒紫英看著玄煜蒼白的臉色，極其擔心。玄煜拍拍孩子們的肩，示意他們朝一邊看去，“無妨，還有他們。”

兩個孩子朝一旁看去，果見卷雲臺周邊，立著一圈執劍弟子。見他們動作，無不是在向空中註入靈力。如此，雲舒和紫英放下心來，繼續專心觀看試煉，忽略了玄煜在袖下攥緊的拳頭。

畫面中，那些弟子們已經陸陸續續組隊往森林中走去。

幻境中的時間與現實中大有不同。現實中半刻鐘未過，那邊已經是日上中天了。忽然，一直隊伍旁邊的一顆樹上猛地躥出一個黑影。一個弟子驚呼一聲，下意識將身旁的人一推。被推的弟子發出的一聲慘叫，滾在一旁，胸口上大片大片的出血。

那黑影是一只妖猴，留著兩顆巨大的尖牙，豎著血淋淋的爪子，蹲在樹上，陰森森地對著下方的人笑。

“——無恥！”專心致志盯著畫面看的紫英，看到那弟子推人的動作時，滿臉的鄙薄和憤怒。而幾位長老也各自微皺起了眉頭。

畫面猶在繼續，遭到襲擊的隊伍也馬上做出了反應，所有人抽出自己的武器，緊盯著妖猴的動作。受傷的弟子被圍在中間，有弟子在給他治傷。

此時，眾人皆已明白這試煉的內容就是要平安走出這片森林。而這森林之中，各色妖魔於暗處潛伏，時時刻刻準備襲擊這些懵懂的瓊華弟子。

夙瑤坐在主位，表情淡漠的看著前方。似是想起了什麽，她掃過臺上眾人，如在意料之中沒見到夙莘。

“夙莘何在。”

坐在一旁的夙汐眼角都沒動一下：“回掌門，夙莘師姐於一月前下山，至今未歸。”

“一個月前？”夙瑤微微偏過頭，仿佛只是確定了一遍。

“是。”

雲舒聽到上邊的動靜，往四周尋找，真沒有看到夙莘。她心裏有些不安，望向紫英。

紫英盯著畫面，眼睛一眨也不眨。在看到打鬥畫面時，他嘴裏不由喃喃——思考當自己遇到這樣的情況時，會做出何等反應。雲舒走過去，拉拉的紫英的衣袖，輕聲問道：“紫英，你今日可看見夙莘師姐？”

紫英一楞，也反應過來。卻見雲舒搖搖頭，示意掌門的方向，紫英心中一緊，便知此次夙莘是逃不過去了。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玄煜，緩緩掀開眼簾，又闔上了。

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，幾乎所有的隊伍都遭受到了妖怪的襲擊。有的隊伍通力合作，有的隊伍互相猜疑推諉，表現不一，都被卷雲臺上的人一一看在了眼裏。

維持著陣法，玄煜的臉色發白，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，嘴唇微微顫抖著。他靠在椅背上，極快的喘著氣。雲舒紫英早已發現他的不對勁，卻被玄煜攥住了手腕：

“我還撐得住……不許聲張……”

“可是，師兄……”

“無事，雲舒，你在地上畫一個導靈符，替我將顯影陣的陣眼移過去。”

“好。”聽到玄煜的吩咐，雲舒迅速蹲下來，在地上畫起導靈符，走筆如電，一點猶豫也沒有。畫好後，雲舒拉過玄煜手，手掌相對，一轉一指，導靈符發出微微的光芒。動作一結束，紫英立馬從玄煜懷中掏出一個錦囊，倒出一顆丹藥給玄煜餵了下去。

一番動作，玄煜的臉色好一些了，靠在椅子上養神。雲舒紫英對視一眼，各自退後，臉色都有些不好。這麽硬撐著，讓二人憂心不已，同時在想辦法，勸玄煜及時回去休息。

畫面中直至日頭偏西，玉兔顯東，終於有隊伍陸陸續續走出了森林。各組皆有損傷，或輕或重不等。迎在眾人面前的正是傳送陣法，弟子們眼前一亮，紛紛往裏走去。

一晃眼，方才眾人發現自己回到了卷雲臺上。當他們發現自己頭頂的畫面中，正顯示著剛才的那片森林時，有的人面色慘白，表情大變；有的人仿佛已經知曉，並不是很驚訝。

玄輔上前一揮手，四周弟子收劍，靈光散去，畫面消失。玄煜微微呼出一口氣，被雲舒紫英攙住手臂。上午的試煉已經結束，夙瑤一言不發的站起來，禦劍離開，其餘者也都各自跟上。留下方才九災八難，從試煉之地中出來的年輕弟子們，惴惴不安。

下午，玄煜還是告假缺席了。卻不許兩個孩子候在自己身旁，無論紫英雲舒如何堅持，也不許。看著兩個孩子依依不舍的出了門，玄煜才松下一口氣，又猛地咳嗽起來。他喘著氣靠著床頭，望著窗外的天光，眼中似有淒茫，黯淡如殘燭。

雲舒與紫英兩個根本無心看比試，在夙汐旁邊默默站了會兒，同時擡起頭，對視了一眼，便立刻去求夙汐。夙汐也知道兩個孩子的心事，欲叫身旁的執事弟子送二人回去，卻被兩個孩子拒絕。

兩個孩子從旁邊下了主臺，往回走去，走的急了就忘了平日玄煜說的‘無長輩在身旁，不許單獨禦劍’的叮囑。兩道光影閃過，引得一些註意。

回到房內，見玄煜正安安穩穩的睡著，兩個人都不由舒了一口氣。孩子們心性敏感，縱然平日玄煜裝的再好，兩個孩子依舊察覺到了不對勁。這一個月以來，紫英雲舒並不去打攪他。可只要空閑了，兩個孩子便時時刻刻陪在他身邊。每日傍晚，玄煜從瓊華宮議事出來，就能看到兩個孩子站在一旁默默的等，一時間，他的心中五味雜陳，便是說也說不出來。

玄煜睡著，紫英與雲舒並不打算離開。就坐到床邊，各自看書。一時，雲舒想到夙莘的事情，便將紫英拉到一旁，小聲的說：

“夙莘師姐又偷偷下山，這次一走竟然走了一個月，我怕掌門會生氣。”

“何止是生氣，可能會大動肝火。掌門最忌諱門下弟子不守規矩。”紫英嘆著氣，“也不知師叔何時回來。”

玄煜醒來，已經日頭偏西。他偏過頭，就看到紫英與雲舒。紫英上前，扶著玄煜起身，在他背後墊好枕頭。雲舒端上一碗寧神湯，小心吹著氣，要餵給玄煜。

“師兄，這是寧神湯。是好的，不能不喝。”

雲舒的表情太嚴肅，玄煜卻忍不住笑了，“放心，師兄可不是你，不怕苦的。”再多的苦，也快結束了。這樣想著，他垂著眼，一口一口咽完碗裏的湯汁。

喝了藥，玄煜又睡了過去。睡夢中，他的表情仍是不安穩的。臉色青白著，一點血色也無。兩個孩子默默看著他，默然間，雲舒啞著嗓子，仿佛快哭出來：“紫英，我好怕，師兄會不會不要我們了。”

紫英拉過她的手，握的緊緊，“不會的，師父一定能好起來的。你別怕，我們去夙汐師叔，她一定能治好師父的。”

紫英讓雲舒留在玄煜身邊照看，自己去找夙汐。夜晚的瓊華寂靜無聲，到了夙汐房門，被門童告知夙汐仍在瓊華宮議事。紫英想了想，又直往瓊華宮而去。正走往傳送陣法，在拐角處，遇上幾個年輕弟子。

被擋住了去路，紫英皺了皺眉，往一旁走，又被堵住了。他看向那幾個人，不過十五六歲到二十歲不等，有兩個面孔似在今日試煉之中見過。他們身上散發著一股酒味，極是難聞。紫英倒退一步，喝道：

“讓開！”

“喲，師~叔~生氣啦~~”其中一個弟子打著酒嗝，調笑說，“師~叔~我們可…好…不，不容易通過了入室弟子的……試煉，到時候…您，您可要多多指點我們呀~”說著便要去搭紫英的肩。

紫英毫不猶豫，啪一下打落伸過來的手，心中慶幸還好未讓雲舒一塊出來。看著眼前的幾個人，他的眼神越來越冷。

“誒~~師叔不要生氣嘛~我們幾個也是求道心切呀~~不如師叔現在就指教指教我們~”說著，幾個人便成圍攏之勢向紫英靠過來。這些人中，有兩人過了今日的試煉，自是有些飄飄然。聚在弟子房內，背著派規喝酒。酒酣耳熱，也不知道受了什麽挑撥，要找人證明自己劍法超群，仙術過人。偏偏紫英撞了過來，平日聽說紫英如何聰慧，幾個人毫無羞恥之心的上去挑釁。

然而，現在紫英的心情只怕不能用糟糕二字來形容。被誤了事不說，看著幾個人的嘴臉便讓他厭惡不已。他也不廢話，定魂劍運氣而出，一道紫光如電，那幾個人已經被劍氣擊倒在地。

紫英握著劍，對準方才出言不遜的其中一人，語氣中寒冰逼人：

“我說讓開，聽不懂麽！”

“你們在做什麽……”傳送光芒散去，夙汐從中走來。待走近，見此情形，便明白了。又聞到一股酒氣，已然大怒：“你們幾個真是目無尊法！給本座滾去思返谷，沒有命令不許出來！”

“長……長老……”幾個人股間顫栗，一句話都吐不出來。

“還不滾！要本座遣你們下山麽！”夙汐一甩袖，幾個人立馬連滾帶爬的退下去了。

“夙汐師叔，半夜叨擾，著實不該。可是師父他白日之時便已情狀不對，紫英冒昧，懇請師叔能前去查看一番。”

紫英收回定魂劍，向夙汐說明來意。夙汐自然同意，腳步一轉便往玄煜來。

到了房內，雲舒正在提玄煜擦汗。見夙汐到了，連忙說：“師姐，師兄他似乎做了噩夢，我怎麽叫都叫不醒……”言語裏皆是著急。

夙汐聞言一淩，修道之人講究六根清凈，不事凡俗。若靈臺清明，心境平和，是不會被夢境所擾的。可觀玄煜表情，分明是被夢靨所困。她上前，搭住玄煜的手腕，又運起法術，按在玄煜的額頭。

過了會兒，夙汐收回手，玄煜的額上的光芒也暗了下來。

“師兄無事，只是這幾日因宗門之事勞累到了。加之舊傷有些起伏，你們無需擔心。”夙汐對紫英雲舒說，想了想，她又補充了一句，“若實在不放心，就給他服這個。”

她掏出兩個瓷瓶，“這個是濟生散，另一個是血凝精 。濟生散每日一湯匙，用血凝精化了，混在水中，讓你們師兄服下。”

雲舒接過瓷瓶，小心放好。二人謝過夙汐後，紫英執意要送夙汐出門。

“師侄謝過師叔，今日若無師叔。師父的病情只怕耽誤了。”紫英致禮，深深拜下去。

夙汐扶起紫英，知他所說不單指玄煜之事，“師侄無需多禮。你一片純孝之心，師兄必能早日康健的。”見紫英一副懂事的模樣，她不忍出言寬慰。夙汐看著紫英，小小年紀風姿不凡，她不知想起了誰，神情在月色下微微恍惚，眼角幾分悲歡。但不過一瞬，她已驚醒，便是要告辭了。

紫英原本還想問一問關於夙莘的事情，可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了。他知道夙汐與夙莘平日多有些齟齬，聽雲舒描述，夙莘不在的事情似乎也是夙汐特意透露給夙瑤的。他終究是還小，著實不明白這裏面的彎彎繞繞。直到夙汐離去，紫英終究沒有問出口。

夙汐沒有走遠，轉過身看到紫英進房掩門，她一時默然無言。

她給出去的兩個瓷瓶，並不是濟生散和血凝精，而是四合寒香和天香續命露。當她觸到玄煜脈象時，驟然心驚。脈象微弱無力，時有時無。再以靈力探去，玄煜的靈脈枯竭老死，靈根虛弱，已成滅燈之相。

正心驚，腦中忽傳來玄煜的聲音，傳音入密——

“別，別告訴他們——”

“師兄，你——”

“我知道，別告訴紫英和雲舒。你只需告訴我，還有多久。”

夙汐知道，他是在問離最後的時限，還有多久。

“最多，不會超過一年。若不好好休養，不過半年。”

“……如此，多謝……”

歸寂無聲，玄煜此時是真的昏睡過去了。可兩個孩子還在旁殷切的候著，夙汐當時心中發堵，眼中發酸，硬忍了下來。將四合寒香和天香續命露稱做濟生散，血凝精遞了出去。

濟生散，血凝精治內傷，可調靈，解狂亂不安，不過普通藥劑。與四合寒香和天香續命露氣味顏色相近，紫英與雲舒並沒有起疑，也信了那番並不嚴重的話，只當玄煜是勞累牽動了內傷。

哪知，事實非是如此。四合寒香，天香續命露實乃續命奇藥，救人於生死之間，幾乎是回靈轉生之效。可是，便是這兩樣也不過緩一時之急，對玄煜來說，已無大用。

夙汐走在劍舞坪冰涼的玉石路上，擡頭呼出一口寒氣。頭上，一輪淒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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